我的姑娘,你在哪儿呢作家李月亮

我的姑娘，你在哪儿呢？冬天来了。能喘气的生物貌似都渴望温暖，穿上棉服，全副武装，抵挡些寒意。上周去某捞吃饭，几乎是凛冽把我胡乱塞进去的，只因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热气腾腾的场。刚解开围脖，服务员就暖心地问了一句：先生，您是一个人吗？我默默点头。好像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。接下来，身高不足一米六又瘦又小的她，踉踉跄跄地搬来一个巨大的紫色泰迪熊，让它以北京瘫的姿势坐在我对面。像是嘲笑我的孤独。好虐心啊。好好一顿火锅，我吃得特别揪心。我想，我是真的需要一个你了。亲爱的，我一直在这，你在哪儿呢？我去过泸沽湖，以为敢爱敢恨的是你。去过纳木错，以为牵我的手跳锅庄的是你。去过大理丽江，以为垂下长发浅吟低唱的是你。去过宽窄巷子，以为被火锅辣出眼泪还咯咯笑的是你。去过同里乌镇，以为漫卷云鬓撑一把油纸伞在雨巷里的是你……我路过那么多姑娘，可惜都不是你。我一直在修炼，因为我怕万一你倏地出现了，我却配不上你。我经常在夜里穿上礼服系起领结，端正的等你，因为我想，你的到来一定是一个仪式。我经常在人流如织的摩肩接踵里，认真地端详每一张脸，因为我猜你一定藏在人群里，正慢慢走近我。都说情侣是天注定的，是上辈子就有渊源的，但我怎么能知道哪一个是你呢？你给我一点提示好么，比如你眉间有朱砂，还是肩头有青痣？或者，你给我个暗号也好，别让我柳暗花明，找得这么辛苦。你变化多端，实在无法临摹。我期待越多，越久，越看不清你。看到寒风中给流浪猫喂食的姑娘，我以为是你，看到地铁里给老人让座的女孩，我以为是你。重情的我以为是你。温暖的我以为是你。坚强的我以为是你。善良的我以为是你。我曾经误入迷途，把你想象得越来越完美，越来越立体。然后我就更加无法找到你。现在我知道，我想得太多太复杂，会吓跑你。其实你不用完美。你可以是街角那个边骑脚踏车边哼着歌的平常女孩。可以是那个在雨中奔跑着赶公交的狼狈妹子。可以是那个吃着炸鸡还舔着手指笑的傻姑娘。你不用很瘦很好看，不用学历很高读过很多书，不用能说会道能歌善舞……不管你是长发温柔还是短发伶俐，单纯调皮还是沉稳端庄，我都可能爱上你，共你度余生。我知道，一个人自己是什么样的场，就会遇见一个什么样的对方。所以我想，应该让自己变美好，那样才能吸引一个美好的你。我规矩地吃饭睡觉，为你养一个健康的我。我吟诗作画，饱读诗书，为你积攒一个有学识的我。我开始去看时装周，参加跨年秀，为你做一个时尚有品的我。我也去冒险挑战，急流勇进，为你锻炼打造一个勇敢的我。我仍满怀期许，但不再刻意去找。我备好我的心和我的院子。心里种蓊蓊郁郁的情义，院里过稳稳当当的日子。就这么平心静气地等你。我知道你一定会来，坐在我对面，告诉我你一路奔波，也听我讲我经历过什么。然后在多年后的某天，我沏一壶老白茶，看你在庭前赏落花。我忽然发现，共你走过世事变迁后，我期待的已不是炽热的爱情，而是你被岁月浓妆了的样子。你已不娇嗔，不浮夸，不用眼霜和粉黛，任凭故事爬满皱纹。你也不纤细，不娇柔，甚至无法轻盈走路，无法轻声细语说话。你一点都不美了，我却疯狂地爱上岁月爱上你。很喜欢博尔赫斯的一首诗和大家分享我给你瘦落的街道、绝望的落日、荒郊的月亮。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。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，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：我父亲的父亲，阵亡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边境，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，死的时候蓄着胡子，尸体被士兵们用牛皮裹起；我母亲的祖父——那年才二十四岁——在秘鲁率领三百人冲锋，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亡魂。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，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。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。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——不营字造句，不和梦交易，不被时间、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。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。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，关于你自己的理论，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。我给你我的寂寞、我的黑暗、我心的饥渴；我试图用困惑、危险、失败来打动你。-END-